本篇配對為茄魚(がくぽ X ルカ)

 

 

 

Happy Ending

 

 

  冷冷清清的等待室內,兩具外型與真人幾乎無差的機械人並肩坐在一起,而掛在兩人面前的大片液晶螢幕上,一具黑色棺木被履帶緩緩地推行至熊熊烈火之間直至形影被火舌吞噬。

  在那長方木箱裡裝的,是兩具機械人的主人,而目睹主人屍體火葬過程的兩人則是不帶表情也不出聲地凝視著眼前已經只看得見高昂火焰的螢幕。

  從一開始便沒有其他人進入等待室的情形看來,眼下正身在火海中的人生前大概都是過著獨自一人的生活,這點也可從一口氣買下兩台機械人陪伴自己的行為中看出些端倪。

  但即使如此,兩台機械人的外觀狀況可說是天差地遠。

  和全身潔淨似乎受到良好保養的白衣男性型機械人相比,旁邊的黑衣女性型機械人只消看一眼就能讓人皺起眉頭。

  全身上下佈滿類似出現在人體皮膚上的深色瘀青及一圈圈纏繞的白色繃帶,秀麗卻滿是傷痕的臉龐上,繃帶也密實地將左眼給遮了起來。

  在一片沉默之中,火葬儀式持續進行著。

 

 

  規律的切菜聲伴隨食物的香味從敞開的門外傳來。

  這麼說的話已經是晚餐時間了呢。

  癱倒在地板上的LUCA恍惚地感受著濕黏的人工血液自鼻腔沿著臉頰線條滑下,還勉強保持運作的右眼迷濛望向跨坐在自己腹上的男人。

  下一刻,又是一陣毫無理性而粗暴的直拳落在自己的臉上胸上,嗡嗡作響的耳內,切菜聲、喘氣聲及拳頭打在自己身上時發出的悶響混成一團。

  在剛開始時她總是下意識的抬起手想要防禦,但體驗到之後數次嚴重到電子頭腦停止運轉的經驗之後,她便學習到了「抵抗只會被打得更慘」這件事。

  另外出聲也是萬萬不可的。再怎麼微小的哀鳴都會在瞬間為男子的暴力行為火上加油,所以她總是努力的閉緊雙唇忍耐著亂如雨下的疼痛。

  為什麼要多事的為機械上裝設疼痛感知系統呢?有時她會這麼想著。

  但是只要一下,再一下就好。

  只要能忍下去的話。

  一陣安定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

  「MASTER,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低沉的男性聲音飄到耳邊,跨坐在身上的男子站起身來踹了她的腰側一腳後便走出了陰暗的房內,而在之後,青年外型的機械人在一旁蹲下,拿出一條濕毛巾面無表情地擦去她臉上的血跡。

  「……GACKPO。」

  盯著視線前方的碧綠色雙眼和隨著身體動作微微搖晃的紫色長髮,她發出早已聽不出原本柔美音調的嘶啞聲音。

 

 

  從她被啟動的那一刻開始,身體上的折磨便成為了每日的例行作業。

  VOCALOID的存在意義應該就只是單純的歌唱而已─但是男子的拳頭完全否定了這個道理。

  在這空間裡,她唯一的存在意義就是完全成為男子發洩各種情緒的工具。

  而每一次暴力的盡頭,將如破碎人偶般無法動彈的她扶起、沉默地整理殘局的人都是GACKPO

  身為比自己還要早來到這裡的VOCALOIDGACKPO的工作似乎就是無聲的負責照顧男子每日的生活起居,而他也總是自然地在暴力行為發生的當下立刻消失,卻又每在她覺得快要到達極限的前一刻用許各式的理由讓行為停止。

  當男子的注意力沒有放在LUCA身上時,他便會無聲的靠近她,用毛巾擦掉臉上身上的血污,或者拿出自己用的人工皮膚修復膜擦在她身上。

  她剛開始都會小小聲說聲謝謝或者問他這麼做的理由,但在看到那接近無視的反應之後她也變得不再想多問,只是沉默的接受他的行為。

  直到有一次,預料之外的,他的聲音主動傳達而來。

 

  「反社會…人格?」

  看了一眼她露出茫然表情的臉,他低下頭繼續抹著修復膜。

  「果然是不知道呢。」第一次聽到的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同時淡泊得讓人無法聽清其中的情緒。「簡單來說,反社會人格的人對任何事都不會有罪惡感,也不會去同情任何事物…簡直像是在形容MASTER一樣。」

  「……所以?」

  他的語氣仍然聽不出一點起伏。「如果沒有妳的話,就算傷人也不會有感覺的MASTER只能尋找和他相同的人類做這種事情…或許是有些諷刺的說法,但說是妳阻止了MASTER成為罪犯說不定也沒有錯。」

  聽不出這番話是真心或是挖苦她只能繼續抿著嘴唇,直到她的腦中回憶起了曾在某個瞬間出現的疑問時才重新開口。

  「那為什麼MASTER不會這樣對你?」

  頭也不抬地,他彷彿置身事外般的說道:「那是因為我是MASTER無意攻擊的男性外型機械人,攻擊男性不會讓MASTER感到愉快;再來如果MASTER攻擊我的話這裡也就沒人能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了,這就是理由。」

  得到了明確而無情的答案,LUCA默默的垂下頭,瞬間正好與對方翠綠色的雙眼對上了視線,而兩人又立刻將彼此的視線挪開。

  過了幾天之後,LUCA左邊的人工眼球就因為一陣過於猛烈的毆打而化為掉在地板上的垃圾被GACKPO清掉了,而她也終於知道他總是避著盡量不和她對話的理由。

  只是單純一聲小聲的道謝,卻讓一旁聽到的男子如發瘋般推開了正在幫自己塗修復膜的GACKPO,接著彷彿毫無止境的痛毆甚至讓她忘了自己究竟失去了幾次意識,而在一切終於結束時,她僅存的右眼看到的是「同伴」面無表情的臉。

  不對,或許不能說是面無表情。

  因為在醒來的那一瞬間,她能從碧綠色的眼中看到某種解讀不出的東西一閃而過。

 

 

  火葬結束之後,兩句機械人不發一語的注視著燒出的灰白碎片被慢慢的倒入小小的罈中。

  就算是生前體型與GACKPO相差不遠的男性,到這地步也就只剩下手中這麼一點了。

  將骨灰罈交到GACKPO的手上,工作人員打量了一陣之後張開了口。

  「你們…是機械人吧?這是你們的主人?」

  「是的。」

  「主人突然意外去世應該很措手不及吧…那你們之後打算怎麼辦?」

  「我們都還在考慮。」

  「是嗎……」工作人員的視線從白衣機械人的身上飄到了始終躲在其身後不發一語的女性機械人。「很辛苦呢…要好好加油喔。」

  「……好的。」

  滿身瘡痍的黑衣機械人,用沙啞的聲音微弱回應。

 

 

  她曾以為遭受到這種對待的只有自己,但事實並非如此。

  某個男子心情似乎特別暴躁的夜裡她的黑色衣裙被扯裂開了好幾個縫,等到男子累了睡了,在默默的將身上的白色羽織脫下披到她肩上後,GACKPO便從自己的房裡拿出了一件幾乎全新的同樣式衣服放在她腿上。

  她知道這絕對不會是男子買的東西、也不可能是沒有自由使用金錢權力的同伴所購買的,於是便小心地將腦中的疑問吐出。

  「那是『上一台LUCA』留下的東西。」

  「上一台……?」

  「上一台。」

  像是在討論天氣或者三餐內容般的平淡語氣,GACKPO注視著她的眼神裡頭什麼也看不見。「在妳之前還有一台跟妳一模一樣的『巡音LUCA』,在到這裡四個月後就再也無法啟動了。」

  四個月。已經被打得有些運轉困難的電子頭腦吃力的計算著,但在她還沒歸出答案前,另一道殘酷的發言又隨即降下。

  「不過照這次MASTER的狀況來看,妳才來兩個月就已經有她最後十五天的樣子了…這樣的話我真的不知道妳撐不撐得過三個月。」

  「……」

  「害怕嗎?」

  「……」

  沉默了數秒之後,她緩緩搖頭。

  「為什麼?」

  自己也想不出理由,腦中浮現的沒有答案只有疑問。

  「上一個LUCA無法再啟動的時候…GACKPO有很難過嗎?」

  面對這個問題,無論何時總是看來漠然的表情突然出現了某種情緒,但無論等了多久都沒有等到回應。

  直到最後。

  「妳現在快樂嗎?」

  理所當然的,搖頭。

  「那妳想像中的快樂是什麼樣子?」

  「沒有被打的時候……」

  「嗯。」

  「還有,像現在這樣跟GACKPO一起說話的時候。」

  「那妳所謂的快樂裡…會有MASTER在嗎?」

  猶豫,漫長的猶豫,然後搖頭。

  得到答案的GACKPO又凝視了她一陣之後,便恢復了如平日般的感覺催促她快點把衣服換下來拿給他。

  不過有一句話沒有問出來。

  如果她也變成那樣的話,他也會有那種感覺嗎?

 

 

  「果然還是應該要把聲音修一下,還有活動功能和眼睛。」

  回家的路上,走在前頭的GACKPO像是突然想到般的轉過頭望向身後的LUCA如此說著。

  因為長期暴力造成的傷害,LUCA行走起來總是緩慢而搖晃不穩,在路上有好幾次GACKPO都必須停下腳步等待她跟上。

  「……會很花錢吧。」

  「MASTER的保險金還剩下不少,我想應該沒問題。」

  「是這樣嗎……」

  停下蹣跚的腳步,她用僅剩的右眼望著他。

  「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他沒有轉身看她。

 

 

  結尾來得非常突然。

  那個夜裡,渾身酒氣的男人仍是跨坐在她身上反覆著如日課般的毆打,但今天卻和往常不太相同。

  平日通常都只用拳頭施行暴力的男子,此刻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用所有手摸得著的四周物品擊打在她的身上。

  當她感受精裝書的書皮一下下的撞擊著鼻樑或臉頰時,電子頭腦的也開始發出了緊告提示。

  這樣的話,大概也撐不下去了吧。

  在思緒停止的邊緣前,她恍惚雜亂的意識突然從痛苦中抽離而開始想著許多無關的事情。

  就這樣子永遠停止運轉的話,他會難過嗎?

  會記住自己嗎?

  會在跟「下一個LUCA」描述自己的時候,露出像那時一樣的眼神嗎?

  如果會的話,似乎也很不錯的樣子。

  得出了結論之後,身體一切的感受都在瞬間變得遙遠而朦朧,她就在這陣異樣的平和中等待一切的結束。

  但下一刻,男子不自然地停下動作,倒在自己的身上。

  有著紫色長髮與碧綠雙眼的男性機械人就站在兩人的腳邊,手上的玻璃菸灰缸上頭的血一滴一滴的落至地面。

  在她目光渙散的右眼注視下,他只是淡淡的回著。

  「我只是想打昏MASTER而已。」

  接著他走上前伸手將一動也不動的男子推開,將下頭如斷線人偶般無法動彈的LUCA抱到房外,如平日一般地為她身上的外傷擦上修護膜及包紮,沒有人開口問或猜測男子到底怎麼了。

  直到隔天兩人回到房間發現男人還是躺在原處從沒有動過時,他們便知道他們的主人已經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你們的主人為什麼會這樣?

  那天MASTER喝了太多酒卻又到沒開燈的房間裡找東西,可能是一個腳步不穩頭就被撞到了。那時候我正在房間外整理東西所以來不及反應,等我發現的時候MASTER就已經沒有呼吸了。

  站在全身狼狽不堪的LUCA身前,GACKPO平靜地對旁人如此解釋。

  在接受了他所訴說的理由之後眾人便自顧自地離去,留下他們安靜地準備著MASTER的身後之事。

 

 

  「你說只是想打昏…是騙人的吧?」

  「那妳覺得呢?」

  面對他的反問,她雖然想到了可能的答案卻不知該如何說出來。

  因為自己說了「自己想像的快樂裡沒有MASTER」,所以他就這麼做了。

  等了許久都等不到回應,轉身凝望著同樣在直視自己的LUCA,他捧著手中的骨灰罈露出如自嘲般的笑。

  「如果妳覺得不安要說出去的話也沒關係,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妳都沒有參與所以妳不會有事的。不過至少也要等妳的身體修好,我不知道如果現在就說的話還有沒有錢能夠修理妳……」

  「我不會說的。」

  打斷GACKPO自顧自的發言,傷痕累累的手指緊抓著裙襬。

  「我想像中的快樂…那是…那是要有GACKPO才會成立的東西…如果沒有GACKPO的話…那就沒有意義了…不管怎麼樣都沒關係…所以……」

  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口中飄出,第一次試圖說出自己所想的東西令人感到恐懼,但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還是努力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現在…很快樂……」

  瀕臨極限般地將遭刮磨過的字句硬擠出口,背叛主人的罪惡感和還能保持運轉的安心感混雜在一起無法分辨兩者的差別,在電子心臟的劇烈聲響中她等待著回應。

  「我殺了我們的MASTER喔。」

  「我知道……」

  「和這樣的我在一起,也覺得快樂嗎?」

  無法再發出聲音,她只能用點頭做為回答。

  看著眼前的人,他露出苦笑走上前輕輕握起那扭曲的手指。

 

 

  從此之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他們確定他們會做得到。

 

 

 

=====碎碎念時間=====

 

認識我的人大家好不認識的也說聲好,我感受到了各種不同的極限關卡

其實本來在內心中的計劃是想寫成用倒敘法描寫的犯罪影集風格……

嗯,夢話要等睡著了才能講,不才在下忘了這件事請大家見諒

以下開放充滿耐心看完這篇小說的朋友吐槽「HAPPY妳個大頭啦!!!」(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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